活着,是命运的恩赐——震后访映秀地震遗址随感
“天府之国”四川,山川秀美,人杰地灵,这里传诵着杜鹃啼血的真情、五丁开山的悲壮、大禹治水的坚韧,而2008年的“5·12”,八万多个生命转瞬即逝,全世界为之哀恸不已,时隔多年,我前往映秀一睹汶川唯一整体保存的地震遗址,重温了震区当年骇人听闻的悲催场面。
上
一路无心留恋沿途的风景,大巴车进入映秀境内,除了看到地震中整体垮塌的百花大桥和滚入河中冲不走的大石头,还可以看到挖掘机施工等繁忙的重建现场,大巴车在颠簸中慢慢到达目的地。
在漩口中学大门的石阶上,放着一座用汉白玉做成的带有裂纹的特殊表盘,表盘指针指向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就在这时,远在湘中地区一楼办公室的我正在起身倒茶,突然感到头脑眩晕,站立不稳,过一会儿我听到外面大声喧哗,开门一看,绿化带旁已经站了十多个人,他们刚刚从楼上跑下来,都说发生地震了,而我却将信将疑。
与此同时,正在三楼家中午休的妻子也感觉情况不妙,迅速起身抱着三岁多的儿子飞速下楼,跑到下面的空地上惊魂未定,却发现儿子只穿了一只鞋子……
原来,地球真是闯了天大的祸啊!
地震,一个多么令人恐怖的字眼,那撼山崩岳的气势足以摧毁地面所有的一切!眼前这些钢筋混凝土楼房在地震面前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被肆意蹂躏,汉白玉表盘后面那些楼房有的整体深埋,有的整体倾覆,有的伤痕累累,有的裂纹斑斑,其中有一栋五层的楼房深陷地下,仅有一层留在地面……
物亦如此,人何以堪?我不敢想象当时惨绝人寰的场景,是多么催人泪下! 地动山摇,泥石横流,满目狼藉,尸横遍野,那情形一定比沉没前的泰坦尼克号的场面更加慌乱和凄惨!
多少亲人啊,在地动山摇的瞬间,骨肉分离,家毁人亡;多少鲜活的生命,挣扎在废墟下,渴望着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多少孩子啊,从得救的那一刻起,就成为孤儿,痛失爹娘。
书声琅琅的校园变成了人间地狱,大地震造成漩口中学43名学生、8名教师、2名职工、2名家属遇难,12名学生成了孤儿,造成21个单亲家庭。
那长眠地下的老师和祖国的花朵,就这样被整体深埋,永隔天日,与他们凄清相伴的,不是春风秋雨的夕阳晨雾,而是大地摧枯拉朽后的断壁残垣。
春天刚刚到来就已远去,花儿没有绽放就已凋零。整个世界弥漫着哀伤的气息,鲜血、泪水、悲伤充斥着每个角落。
对面山上的渔子溪观景台,就是“5·12”国殇的祭坛。在青青的草皮下,静静地躺着6000多个令无数亲人悲痛欲绝的亡灵。当时就是由武警官兵抬着他们的尸体送到这里,放满一层之后洒上石灰,再按同样的方法放置一层又一层。如果不是武警官兵强忍悲痛全力守护,当时的掩埋工作将无法进行下去,因为情绪失控的人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朝夕相处的亲人从此阴阳两隔……
不是不懂得尊重生命,不是不理解生离死别,而是当时的情形别无选择。人们都在心里默默祈福: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站在“万人坑”的墓地向远方眺望,山脚下是重建好的欧式温情小镇“新映秀”,那一栋栋整齐的楼房,看起来就像一个繁华热闹的集镇,人们难以想象,这里曾经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的摧残。
四周静静耸立的满目群山啊,还能否记起大地颤抖山河呜咽的瞬间?日夜兼流的渔子溪河啊,还能否打捞起万千遇难者的魂魄?满目疮痍的地震遗迹啊,还能否让人们记起水墨映秀的往日荣光?
下
在天灾面前,人类就像蚂蚁一样脆弱和渺小。看过电影《2012》吗?在排山倒海的灾难面前,人类的千般挣扎万般努力都是徒劳。
尽管2012年的末日预言没有应验,但是地球总有一天会毁灭。人类能够造出诺亚方舟吗?人类是造不出拯救自己的诺亚方舟的。
五年前,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人的一生当中要去三个地方看看:一是要去赤贫地区看看,体验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们艰难谋生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才会感到自己的生活原来是如此幸福;二是要去监狱看看,看到无论过去是高官显贵还是贫民百姓,进了监狱就只有号码,一律囚服,出入都要报告,体验高墙内服刑人员失去自由的痛苦,你才会感到自由原来是如此宝贵;三是要去殡仪馆看看,看到撒手人寰逝去的人们,赤条条地来又赤条条地去,什么也不能带走,你才会感到平淡地活着原来是如此美好!
汶川映秀之行,无疑又让我加深了对生命的感悟。
在映秀镇一个卖葡萄和青果的摊点面前,我和一位30多岁的女摊贩攀谈起来,她在地震中失去了儿子和父母,新生的宝宝才有1岁多,但从她微笑的表情和开朗的谈吐中,全然找不到当年地震的踪影。她笑着说,她就靠卖点水果维持生计,尽管生活不太宽裕,但她还是感到非常满足,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好。
大道至简啊,她朴素的语言无意中道出了生活的真谛!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在英国剑桥,有个叫做“吃时间的虫子”的时钟,在它顶端有一只凶猛的蚱蜢,每一分钟的第一秒它张开嘴巴,最后一秒闭上,它就这样吞吃时间。这个钟的钟摆是西方的棺材,每到一点钟的时候,它就会重重地一响,它提示人们,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曹操曾在《短歌行》中概叹生命的短暂:“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光阴似箭,岁月不居,人们对生命发出了共同的咏叹!
人的一生何其脆弱。法国生物学家巴斯卡说过,“人,只是一支芦苇,一阵风一场雨便能把他击垮”。是啊,一个人从出生到正常活到60岁就已经非常不易,疾病、伤痛、中毒、洪水、台风、雷电、地震、雪灾、泥石流、溺水、火灾、车祸、沉船、空难、战乱等,一切不可抗力的意外事故无时无刻不在威胁我们的安全和健康,上帝一眨眼,就能让你瞬间去见马克思。记得在2009年10月12日,我在一次手术后大出血中差点命丧黄泉,至今依然记忆犹新。以前双亲健在的时候,我不曾想他们会在三年之内双双离去,每次回老家看到人去楼空的场景,不禁怆然长叹。耳闻目睹因疾病和意外事故英年早逝的人们,也不禁为他们的过早离世而深深惋惜。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情,生命就是这样不可承受之轻!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巴黎圣母院》中的吉普赛少女爱思米拉达临死时,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眺望着蓝色的天空,说了最后一句话:“活着真好”!诗仙李白在《将进酒》中宣扬人就应该及时享受人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的确,活在世间本身就是命运的恩赐,为何不尽情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呢?
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要委屈自己;做自己能做的事吧,不要勉强自己!